季和是下午醒来的。
脑子里一片空白,跟针扎一样疼,只有些模模糊糊的记忆,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或许也是不想让她记起来。
她僵着四肢,呆呆麻木的看着周围的一切,看着一个圆脸大眼睛的姑娘不停的询问这那,看着周围那么多穿白衣服的在不停的走来走去。
她僵着,一字不说,如同木头人一般。
小护士在一旁急得火急火燎,一双大眼睛转来转去,然后大着胆子拍了杨平贺一下。
“主任,她这是,怎么了?不是已经醒了嘛?怎么不说话,也不动作啊?难不成是后遗症?”
她是第一次被委派到专属病房来的,床上的女人也是她第一个专属病人,无论怎么样,她都不希望出任何问题,尤其是这个姑娘那么好看,她看着心里可难受了。
杨平贺心里也烦着呢,他也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病人脑子里的瘀血是还有残留,可这并不会造成人哑巴啊,这怎么还不能说话了?
杨平:“带她再去做个全检,对了,让喉科的刘主任给她亲自检查下声带,看是不是曾经受过损伤。”他之前是只顾着关心她的外伤了,倒是没有去注意她曾经是不是受过伤,声带是不是受过损。
“对了,赶紧让人通知下江先生,就说人醒了。”这事儿他倒还没忘的,要不然估摸着那人过来,又得给他剜软刀子。
季和说不出来话,只有那双眼睛不时会睁开下,她听得到周围的人在说话,可是她听不清,只好由着她们推着她登上一台又一台的机器。
好似个木头人一般任由他们摆布,她自己却一动不动,乖巧的很。
江一京过来的时候,她正坐在床边,看着窗外,漆黑的发丝铺在脑后,像是海藻一般在水中飘逸,她没有任何动作,就那么静坐着,如同一个入定的僧人一般。
江先生站在门旁,步子微微停了三秒,才扣了下门,可坐着的女人却仿佛听不见一般,没有任何回应。
江先生皱了皱眉,难不成和杨平贺说的一样,他是捡了个聋哑人?
那倒能得个救残的名头了,这些年,扶贫的事儿他没少做,救残倒还是头一遭。
他没说话,走近了站在她身后,透过窗,想要看她在看什么。
屋外是一片常青树,还有几个躺椅,不是散步的时间,人也特别少,除此之外旁的倒也看不见什么。
江先生把目光从窗外收回来,转头正好碰触到女人的手背,瘦的好像只有骨架一般
她右手的手背上还扎着吊针,液体从上到下顺着流进血管里,一滴一滴,很是缓慢,针头扎的手背似乎有点儿发青,倒也不知道她疼不疼。
“现在,是什么季节?”很轻很轻的声音。
夹杂着淡淡的喑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嗓子里卡出来一般,哑的有点儿厉害。
江先生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声音从是面前的人那里传过来的。
能说话,那么,不是聋哑人嘛?
岂不是,又不能如意了啊。
像是觉着好笑一般,江先生徒自弯了下嘴角,语气不自觉的浅了一分:“入秋了。”
直到他说出话来,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已经回答她了的。
季和没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窗外,她脑子有点炸,思绪混乱,颇有点儿不知今夕是何年的样子。
只不过还不至于傻,只不过记不起来什么罢了。
季和想不起来,索性也不再去想,她不是什么较真的人,一去想起什么脑子就会疼,仿佛有多么不愉快的记忆一般。
既然如此,还要那么去想,岂不是和自己过意不去嘛?
她回过头,一眼就穿着黑色西装外套的男人,他就站在那里,眉目如墨一般深,精致的五官如画一般,正是不浅不淡,不浓不薄的刚好。
黑色深沉的西装与一片空白的病房极为不相衬,他看起来约莫有二十多岁的年纪,只不过眉目里的沉稳却有着不属于这个年龄的老成。
“你,认识我是谁吗?”喑哑的声音,开口的话却让对方所料未及。
江一京静静看着面前回头的女人,她轻抬着眼,清秀的面容泛白的几近透明,一双丹凤眼狭长,眼角的小痣浅浅,薄唇仿佛削过一般。
一句话,让原本想要询问的江先生彻底没了半句话。
杨平贺这边来的很快,他怕自己要是再不快点来,估计他这把身子骨得被某人拆了。
“真失忆了?这不是在玩偶像剧吧?”杨平贺把脖子上挂着的听诊器,又翻过来,老样重做的听了一个遍。
江先生没动作,就站在一旁跟个雕塑一般静静的看着杨主任有所动作。
杨平贺从一边拿过她的脑CT图,看了看,忍不住皱了皱眉,一副幸灾乐祸的看着江一京说:“您说您这是不是缺德事干多了?要不怎么这么倒霉的事儿都能让您摊上呢?”
江先生眯了眯眼睛,危险的气息让杨主任咳了两声,收回他那点吊儿郎当的样子。
这男人看起来一副好好脾气的样子,可实际上吃人不吐骨头来着呢,甭说肆意海州的当年勇了,就说现在摆平陶江里那些老头子,手段都不是一般人够看的。
他要是再得瑟点,说不定真得被这人给包人肉饺子了。
“说正经事儿,不然你也可以试试那个样子。”江先生道。
杨平贺咳了咳,恨不得抽自己这欠了吧唧的嘴两下,怎么老想挑事儿呢!
他往后缩了下,似乎想找个安全感的地儿,然后开口说:“之前给您说过她除了骨折外伤外,还有脑震荡,又伤到小脑,出血量较大,颅内增压高,所以导致严重昏迷头疼,看这个阴影,她这里还有瘀血,压迫神经,初步排查,有可能是造成了失忆,这还得进一步再做个检查。”
杨主任啧吧啧吧嘴,心道,这人本来没有任何证件就算了,醒来也就能知道了,谁想人是醒来了,还偏偏又失忆了,你说这可不是什么事情都能让江一京遇到,他这是上辈子缺德事做多了吧!
失忆,这两个字的意思,江先生很清楚。
他看了看那张清秀的脸,很安静,眉目都是淡淡的,柔和至极,她就那么躺着不动,只有不时微抬的眼睛还意识着她的清醒。
着实是个不小的债啊!
“什么都记不起来了吗?”他往前走了几步,修长的手指有几分薄茧,抬起轻轻卡着女人的下巴,摩挲了下,像是逗猫一般。
只不过女人太瘦,下巴尖卡的他手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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