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喜儿似是没想到楚陶会这么说，登时愣住了，又很快反应过来，不满的争辩，连亲昵的称呼也改了，“大小姐你这是什么意思，当年云夫人离世，可是老爷让我养睿哥儿的，虽说如今睿哥儿犯了错，可你也没权利......”
“是啊，我确实没权利，既然如此，那就让父亲来决断吧——”听提起母亲，楚陶眼底倏地变冷，“来人，把楚睿关进祖宗祠堂跪着，没我发话不准出来，着人去看着，敢起来就家法伺候！”
李喜儿这才反应过来着了道，有些焦急的就要上前去拉楚陶，却扑了个空。
楚陶起身下榻，不着痕迹的躲了过去，可落水受寒是实打实的，猛一用劲儿，眼前不由得一晕。
好在一旁的婢女云翠眼疾手快，稳稳扶住了她。
楚陶捏紧了云翠的手缓过劲儿来，当即脸色就沉了下来，眸光扫过众奴仆，寒气逼人：“一屋子伺候的人是都死了吗？”
不怒自威的气场当即震慑住了众人，侍女们先是一愣，然后纷纷跪下讨饶，无不心忖大小姐的脾气越来越差，也不难解释连对胞弟都能下这么狠的手了。
楚陶也不急着发话，抬眸看向一时间呆住的李喜儿，“姨娘不走莫非是要留下来用膳？”
闻言，李喜儿连求情的话也忘了说，逃也似的走了。
楚陶摇摇头，这么多年还是个无所出的姨娘，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怪不得连病殃殃的六房都能将她轻易拿捏在手里。
不过说蠢也不笨，站对了边，跟着那菩萨脸恶鬼心肠的继室，不然这些年只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小姐，给您备了热水，您洗洗驱个寒，这样好得快。”
闻言，楚陶回过神，看着熟悉的面孔，心跳暗暗加快，“好。”
她还记得云翠，前世与她一同去了外公家，那一百七十二口里......也有她。
禀退了下人，楚陶踏进半人多高的澡桶。
热气氲氤，楚陶将头埋进水里，捂着越跳越快的心脏，脑中乍然剧痛，连嘴唇也不住的发抖。
前世的一生刹那间在脑中重塑，犹如走马观灯般从她眼前掠过。
上一世，她错看了人，用外公一族辅佐其上位，替他征战沙场，身上背负鲜血性命无数，甚至，不惜以美人计帮他铲除最大阻碍。
可结果却是，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外公本家一百七十二口性命被焚的焚，被杀的杀。
忠于她的士兵，身首异处，遍地头颅！
而她楚陶，威名远扬的不败战神，受尽酷刑，最后被扔进池塘里活活溺死！
楚陶猛然睁眼，眼底是滔天的愤恨、痛楚，以及懊悔。猩红的眸子里闪着的，是人头落地，是血光漫天！
血腥的杀戮，停留在燃烧的火光之中。
烈焰里的人发出痛苦哀嚎，怨恨的目光和咒骂的声音从四面八方铺天盖地席卷而来，一个接一个质问着她，鞭笞着她，犹如诅咒，循环往复永无尽头！
楚陶与其中一人目光对上，正是血迹斑斑的云翠。
她自幼坚强，可此时哭声凄怆悲悸，满腔的仇恨夹杂着无能为力的绝望。
理智骤然崩塌，无法遏制的悲痛与愧歉迅速吞没了她，煎熬着她，都是因为她，全都是因为她！
苍天有眼给她重活一世，她绝不苟活，定要为那一百七十二口人的无辜生命和追随她的死士，报仇！雪恨！！！
下一秒，楚陶猛然吐出一口心头血来，随即便被吞噬进无尽的黑暗里去。
云翠闻声闯进来，看着屏风上的白布被鲜血尽数染红，心脏猛地滞住，连忙哭喊着去寻人来。
楚陶再清醒时天已大亮，只听得耳边隐隐的惴泣，刚睁开眼云翠就扑了上来，眼角还带着泪花：“小姐您醒了！太好了！大夫说您急火攻心醒了才算没事儿，您可吓死我了！”
“我没事，倒是你哭哭啼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易安阁在奔丧。”
楚陶笑她。
哪成想这小姑娘脸立马垂了下来，一脸严肃的瞪她：“快呸呸呸！”
楚陶无奈的迎合着呸了三声。
看着眼前充满活力的女孩儿与记忆里沉默少语的人重合起来，楚陶笑着笑着眼前就迷蒙了起来。
云翠大惊失色，“小姐您怎么哭了？是奴婢不好！”
云翠心里越来越虚，她可真是胆大不要命，敢这么跟主子说话。
可她还没来得及跪下，就被拦住了。
楚陶把泪逼了回去，起身下床，佯装轻松，“给我梳个头。外面那么吵，怕是五姨娘来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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