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氏连个续房都算不上,梨园戏子出身,一朝被秦术看见模样俊俏,收入府中,这些年曾氏与秦锦绣的衣食住行皆是上等,想必这些年收刮的油水也不少。
她执笔在账本上圈出几处记载不明的地方,压根就没拨那算盘,现代算数它不香吗?
一夜,小院烛火摇曳生姿,窗外一抹身影鬼鬼祟祟,趴在外面偷听里面动静。
如意将誊写后的账本收好,忽然瞧见窗外人影闪过,她正欲惊叫出声,秦锦蔓搂着她的腰,将她拉到一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那抹身影还在乱晃,秦锦蔓将门猛的打开,偷听墙角的紫衣一个不稳,脸着地,狼狈的趴在地上。
“哎呦!”
秦锦蔓懒懒的看着她,“半夜你不睡觉,在我门前做什么,该不会是想偷东西吧?”
“奴婢只是见二小姐还没睡,想来瞧瞧您是不是身子不适。”说话间,紫衣突然感觉鼻子一热,双唇开合间有血腥气。
她伸手一摸,昏暗的烛光下,满手鲜血。
“啊!”她惨叫一声,脸色惨白。
秦锦蔓捂住耳朵,蹙眉道:“你打扰我休息了,去外面跪一个时辰。”
“可是二小姐,奴婢……”
“我的话不管用了?”秦锦蔓的脸色逐渐沉下来,蹲下身子与她平视,“对了,忘记问了,王嬷嬷还好吗?”
先前秦术让人把糕点塞到王嬷嬷嘴里,那两盘吃下去,十足的药量,王嬷嬷不过半个时辰就发起高热,身上的红疹密密麻麻,成片成片的,看一眼都觉得恶心。
人现在已经烧的神志不清了,也没郎中替她诊治,这人算是废了。
紫衣想起这段时日秦锦蔓的变化,心里有些后怕,咬着唇不甘心的说了声“是”,走到院中跪下。
见秦锦蔓阖上门,绿平才敢出来。
紫衣拿着手帕捂着鼻子,示意绿平弯腰,在她耳边轻语,催促道:“快去告诉夫人!”
夜色中,绿平急忙赶到西厢房,将老夫人让秦锦蔓管账的事告诉她。
“可听清楚了?老夫人真的要把这秦府交给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手中?”曾氏气的牙根痒痒,她失了管家权事小,落在秦锦蔓手里才是事大。
“夫人不必担心,二小姐目不识丁,又从未学过算账,她哪里会管。”绿平站在曾氏身后替她揉肩,“老夫人年纪大了,这管家权迟早就交到您手中。”
“话虽如此,可我心里还是担心。”
那么多年了,哪怕锦绣再受宠,她再费心管理秦府,老夫人骨子里依旧看不起她,她在外人眼里还是上不了台面的姨娘而已。
翌日,她早早地去老夫人跟前请安,奉茶敬孝,一举一动挑不出错来。
秦锦绣正同老夫人说笑,见秦锦蔓进来,款款起身,“二妹妹来了,方才我与祖母正说起你呢,可巧你就过来了,可见这背后不能说人。”
“给祖母请安。”秦锦蔓笑盈盈的问道:“祖母和长姐说了我什么,也让我听听。”
老夫人望向秦锦绣的眼神慈祥,她说:“锦蔓去宫中太医院求了张好方子,这些天,你脸上的红疹还没有消下去,得好好治治才行。”
“多谢长姐与祖母挂心。”秦锦蔓并为继续谈论此事,从如意手中接过账本,交给一旁的嬷嬷,柔声道:“这是整理好的账本,请祖母过目。”
闻言,众人皆是一愣。
一夜之间她就整理完账本了?这怎么可能?
不止曾氏与秦锦绣不信,就连老夫人也忍不住惊讶,多看了两眼秦锦蔓,心底对她的期许淡了几分,也省的自己落差太差。
账本条理清晰,该算的账都清算完,还圈出几处不妥的地方。
“这些都是你整理的?”她深知秦锦蔓身边无可用之人,昨日拨过去的如意才买进府,也是摸清了底子才送去的。
难道真的是珍珠蒙尘,以前错看了。
“是,只有锦蔓有几处地方不明白,还请祖母告知。”
老夫人翻看了几页账簿,又合上,认真的看着秦锦蔓,“你说来我听听。”
“账本上记载秦府大小铺子一共八处,其中胭脂铺的银钱一月是两百多两,听府里丫鬟说,胭脂铺里的胭脂一两银子一盒,更不必提脂粉与香膏的价格了。”
秦锦蔓缓缓而言,“每月胭脂铺还需按照定数给几家长客送去,约是七十盒……”
“脂粉香膏与胭脂一样,也是一两,有何错处?”急不可耐的曾氏慌乱开口,打断秦锦蔓。
主坐上的老夫人已经猜到几分,语气不悦,“继续说。”
“可供给几位长客的脂粉香膏都是上等货,最次的也要三两银子,这便是二百二十一两,与账本上记载的银钱相差甚大,不知姨娘可知这银钱去了哪儿?”
一本账簿被她来回翻看数次,记忆中也浮现出不少幼时的事情来,秦锦蔓不会让曾氏继续享受不属于她的东西。
她悠悠抬眸望向脸色苍白的曾氏,唇边漾着点点笑意,“还有西山的两处庄子,一处报了洪涝,一处报了旱灾,究竟该信谁的话。”
一番言论下来,老夫人心口疼得厉害,她往日不曾细看账本,不知里面出了那么多问题,这些年来,她究竟贪了多少!
秦锦绣用力绞着手帕,双眼朦胧含泪,正欲为曾氏分辨,老夫人将账本重重的砸在曾氏脸上,吓得屋内的人跪了一地。
“下作的戏子,进了秦府的门就忘了自己的身份,这些年你吃下去多少,都给我吐出来!把这几年的账本都送去二小姐房中,仔细查看,缺了什么都报上来!”
曾氏跪在地上不敢抬头,双肩微微颤抖。
“你们先下去,我还有话对曾姨娘说。”那一声刻意咬重的姨娘二字,狠狠地打在曾氏脸上。
秦锦蔓立刻退了出去,秦锦绣虽想替曾氏解释,权衡之下,独善其身才是最妥当的办法,她也随之离开。
院内有个石池,里面养了几条锦鲤,秦锦蔓手里拿着鱼食,静静等着秦锦绣。
见她来,面纱遮掩不住的双眸泛着笑意,带着挑衅的味道。
秦锦绣用力扣着掌心,忍了又忍,扬唇一笑,缓缓走到秦锦蔓面前,抓了一把鱼食洒在水面。
她笑的真心实意,吐出的话语却格外阴狠,“往日小瞧妹妹了,心机深沉,做事狠毒,像极了你死去的娘。”
“我是母亲生的,自然像她,难道长姐与姨娘不像吗?”秦锦蔓像是想起了什么,捂住嘴,懊恼道:“我忘了姨娘是个戏子,长姐怎能同她相像呢?”
她还说:“姨娘愚钝,做事马脚狂露,你说说这账怎么就不做的聪明点,让我一眼就看出了问题,如果交给长姐处理该有多好,一定做的滴水不漏。”
“你什么意思。”秦锦绣的伪装出现裂纹,逐渐沉下脸来。
“没什么意思,就是觉得长姐做事干净利落,如果不是别人说漏了嘴,我都不知道害我的人究竟是谁。”秦锦蔓低低笑了起来,向她逼近,一步,两步。
青天白日里,秦锦绣突然觉得后背凉嗖嗖的,忍不住向后退去。
“呵。”秦锦蔓站定,轻嗤一声,将鱼食都洒在水中,转身离开。
秦锦绣眼神阴狠,死死盯着逐渐远去的背影,回想着她刚才的那段话。秦锦蔓什么意思,难道她知道了是她在背后唆使秦锦芝下毒的?
“小姐?”丫鬟杏兰叫了一声,“咱们要回去吗?”
“秦锦芝还在祠堂里跪着吗?”
“昨个儿就回去了,听说也没有受罚。”
秦锦绣将鱼食丢在水里,双眸泛红,“我就知道秦锦芝是个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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