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还是林安奚先醒过来。
其实应该说他根本没睡着。
宁辜最终还是哭得一塌糊涂,咬着嘴唇怎么都不松口,最后抱着他就那么睡了过去。林安奚细心帮她清理干净,又换了新的床单。
凌晨三点钟了,林安奚掀开被子躺进去的时候宁辜倒是很自觉,翻了个身就缩进了他的怀里。林安奚也顺势搂住她,肌肤相贴的感觉让他觉得异常满足。
她睡得很熟,眉间隐隐皱着,嘴唇因为刚刚的反复亲吻变得有点肿,黑暗里并不是很能看清她的脸,可她温热的呼吸却近在咫尺,热到几乎能媲美所有的温暖日光。
她的手臂抱在胸口,那是一个极没有安全感的姿势。林安奚握住她的手缠绕成十指交扣的手势,拉到唇边亲吻的时候,睡衣袖子便掉了下来,左手手腕上有许多伤痕,大部分是旧伤,也有部分是结痂的新伤,伤痕累累,纵横交错。
林安奚盯着她的手臂看了一会儿,眼睛里的情绪深到看不出来。
他摩挲了一会儿她的伤疤,随即将那些错落狰狞的疤放到自己唇边,落下一个吻。一触即走,淡如羽翼。他叹了口气,伸手将她扣进怀里,以绝对占有的姿势与她沉沉睡去。
宁辜像是做了一个梦,梦里的烈火烧干了大地的雪,雨水逆流浇满了整个深灰色的苍穹。她站在时间的错影里,海浪一声一声地涌到耳边,潮水漫上脚背,带来了极度潮湿温热的风。有一个人站在她的身前,那身影单薄透明,空空荡荡如同潮水掉落形成的巨大空洞。她抬手拥抱那个让她不断不断心痛的背影,却又不断不断,一次次跌进新的梦境。
醒来时天已大亮,空荡荡白森森的天花板映入眼帘。她仿佛还在梦境里没有走出来,盯着发白的天花板看了半天,头晕目眩天昏地暗的错觉一瞬间汹涌澎湃,下一秒,她便听到厨房里有叮叮哐哐的声响连绵不绝。
宁辜反射性地撑着身体坐起来却骤然感觉到身体某处传来极大的不适感,她呆了起码有数十秒,才终于反应过来。
所有意识回笼之后,她吓得捂住了嘴。
昨天……
宁辜睁大眼睛。
她哭着的眼,林安奚深如暗夜的眼神,还有那双手,只轻轻抚摸了她的脸,便足以带给她巨大安慰的手。
她和她魂牵梦萦了这许多年、每晚每晚都在朝思暮想的人,发生了最亲密的关系?
为什么会这样?
宁辜捏着被子无法思考,她头疼地想起昨晚好像是自己扑过去,如狼似虎几乎要把人拆吃入腹一般地沾染了林安奚的清白……
为什么,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你为什么这么恬不知耻呢,宁辜?
宁辜几乎立刻就抬手给了自己一耳光。
睡衣滑下来,露出手臂上的伤口,宁辜愣了一下,发现这身睡衣是新换上的。是林安奚帮她换了衣服,那他有没有看到自己手臂上的伤?
酒后乱性简直是大忌。宁辜真是恨极了自己这副模样,好不容易见到自己喜欢了许久的人,结果居然被自己毁了。她咬着唇,有点想哭。
宁辜身体极度不适,脑子现在也是一团乱,无数念头集体造反井喷式灌满脑子,让她感觉头痛欲裂。
深冬的日光本就不够热烈,那热度落到房间也无法温暖她发凉的身体。
正在这时,林安奚轻轻推门走了进来,见到她已经起来下意识一挑眉:“醒了?有哪里不舒服吗?”
宁辜满脑子莫名其妙的情绪回不过神,乍然听到他的声音有些被吓到,回过神来看到他之后立刻摇头,抬手揉了揉眼睛装作刚醒的模样,咬着唇轻声说:“还好。”
林安奚盯着她被自己揉到发红的眼睛看了一会儿,倏然笑了,走过来轻轻敲了敲她的额头:“瞎说。”
宁辜一下子瞪大双眼,揉着眼睛的手都放下来:“林安奚……”
林安奚却恍若未闻她的震惊和错愕,弯腰将她从被子里打横抱进怀里,宽大的睡衣往下滑了一下露出圆润的肩头,林安奚的眼睛暗了一下。
“去吃点早餐好不好?做了姜汁撞奶和煎蛋,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吃,但一会儿你有课,不吃早餐损伤身体。”
宁辜猝不及防地被抱起来,手下意识就搭在了他的肩上。林安奚身上的热度立刻渗进她的脉搏里,血液翻腾涌进心脏。
她的心疼了一下,直直盯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他却步履平稳,抱着她走向客厅,每一步都像踩在了她的心上。
她的手紧握成拳,掌心全是指甲陷进皮肉里的痛感。她听着林安奚的心跳,鼻子又开始泛酸。
她看不清楚他到底在想什么,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餐厅的椅子上垫了柔软的地垫,林安奚径自把她抱到了椅子上坐下,顺手摸她的头,把面前的姜汁撞奶递到她跟前:“第一次做,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先尝尝?”
这话说得极尽温柔,宁辜还反应不过来,看着他跟发呆似的,他便一挑眉,舀了一勺递到她嘴边。
宁辜眨着眼睛不敢相信,愣是张不开口。
林安奚便哄她:“乖,吃一口。”
他故意压低了声音,不像哄,倒像是诱。宁辜脑子很乱,好像有千万条缠在一起的线要理,神志不清一样,他哄了一句,她便真的乖乖喝了。
许是她一早上便慢半拍的表现让林安奚彻底不相信她是真的“还好”了,开始事事亲力亲为,穿衣梳发,样样不假她手,宁辜都开始错觉自己是不是个残疾人了。她想拒绝他说自己可以,结果他左一句别闹,右一句乖,四两拨千斤回绝了她所有想要证明自己不是个残疾人的要求。
时间刚好十二点半,林安奚顺了顺她的头发,说:“今天只有一堂课吧,现在过去上课刚刚好,你下了课我再来接你。”
之后一路上宁辜都觉得哪里怪怪的,可是又说不上来哪里怪,直到下车时看到学校大门,她忽然反应过来,为什么林安奚会知道她今天有几节课?他为什么会有一种,对她了如指掌的感觉?
她不安,开口:“林安奚,你……”
林安奚却拉住她的手将她扯进怀里,抱住她打断:“乖,好好上课,下课了给我打电话,我来接你。”
宁辜又成功被带跑,云里雾里的,却抓住了这句话的关键词:“电话。”
林安奚便笑着从她的书包里拿出她的手机,调出通讯录给她看,新增联系人里有一个星标联系人,叫“Tea”。
宁辜愣愣地不知道说什么,只能抬头看他,他却还是笑着,和煦温暖。
“傻,昨晚上存的,你不是太累了,先睡了吗!”
宁辜像被戳中哪个点一样,急急忙忙打断他:“林安奚……”
林安奚把这归为害羞,善解人意地停了下来,捏了捏她脸:“好了,乖,去上课吧。”
宁辜将手机握在手心里,呢大衣里面还穿了一件乳白色高领毛衣,是林安奚亲自帮她挑的亲手帮她换的。冬天的风那么猖獗,却无法通过这毛衣的空隙钻进她的骨缝。
可是为什么呢?她真的不懂啊。
她走了两步,又停下,没有转身,只是背对着林安奚低头,轻轻地说了一句:“林安奚,你想做什么呢,我看不明白啊……”
他们之间静得好像只有风声,林安奚看她低着头的背影,冬日里难得温暖的阳光落在她的头发上,却在她的身上洒了满身寂寞和惆怅。
那一瞬间,林安奚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心脏被轻轻扯了一下,却疼得厉害。他闭了闭眼,大步走过去,从背后伸手将她揽进怀里,低头,一个吻落在她的发间,说:“算了,我还有时间,先送你去教室。”
才一点钟,教室里空无一人。林安奚牵着宁辜坐到最后一排,然后从书包里拿出了一堆小零食,在宁辜发愣的眼神中挑了一个提拉米苏的蛋糕打开,用叉子叉了一块递到她嘴边。
“本来想让你自己发现的,但是既然我还在,那我代劳也好。”
宁辜迷迷糊糊吃完蛋糕之后又见他从包里掏出一个暖宝宝贴到了她的毛衣上,然后帮她把大衣给扣了起来。
“天气冷,不希望你被冻着。”
宁辜:“……”
她又被揉了头发。
林安奚一直陪她待到了两点,直到教室陆续有人进来林安奚才站起来,弯腰捏了捏她的脸。
“好了哦,我走了,回头接你下课,如果……哪里有不舒服,就给我打电话。”
宁辜被卖了还帮着数钱似的乖巧点点头。
林安奚忍了一会儿实在没忍住,还是低头用嘴唇碰了碰她的额头。
他没再过多逗留,告别之后直接开车去了录音棚。几个搭档已经在等他了。
林安奚甚少来得这么晚过,几个搭档都打趣他是不是睡过头了。林安奚也不瞒他们,随意道:“也不是,陪女朋友去了。”
这算得上半个实话了,可惜无人相信。
“你可拉倒吧,林安奚,你个万年单身狗会有女朋友?你要告诉我你有男朋友可信度都比这个高。”
林安奚也很无奈,也没再多说,录完了自己的部分和他们打了个招呼便离开了。
他又回到了宁辜的家。也不知道宁辜是心大还是真的放心他,钥匙放在他这里她都没察觉。他想了想还是觉得下次有必要提醒她一下,如果是因为后者,那么他乐见其成,如果是前者,那么他不介意用特殊方式教她女孩子需要时刻小心。
宁辜的房间格局很简单,林安奚轻易便找到了昨晚不小心瞄到的那份诊断书。
XX医院附属心理咨询健康中心
姓名:宁辜
性别:女
年龄:19岁
诊断: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
建议:配合医师药剂治疗和心理治疗,尽量不要去会**心理的地方,定期做心理辅导。
医师:季衍青
林安奚盯着这份诊断书看了一会儿,又放回原地,掏出手机拨了一个电话。
电话那头很快响起一个清爽的男声。
“嗯哼?有何贵干?”
林安奚笑得极度意味深长:“有事想请你帮忙。”
电话那头的人立刻默默打了个冷战:“可拉倒吧,你个坑货,上次就让我帮你查一个什么小姑娘的信息,老子差点没累死,你知不知道这是在违法的边缘试探了!我只是个黑客,不是个政客啊,你这次又要整什么幺蛾子啊?”
林安奚在这头没什么良心地笑了笑:“还是上次那个姑娘,你帮我查一查,她这些年都经历了些什么事情。先谢了,下次请你吃饭。”
秦书远不知道自己这好朋友是抽哪门子风,怎么就和一个小姑娘死磕上了,他也不好问,同窗三年,好友数年,多少了解林安奚的性格。
“知道了,下次岳楼回来我们再聚吧,就这样,挂了。”
挂了电话之后,林安奚嘴角隐约还能看到些许笑意,可眼里却不见一丝一毫,只有幽深得如同黑暗的情绪。
林安奚看着手机里昨晚拍下来的宁辜的睡颜,蹙着眉仿佛睡不安稳,就算是到了梦里她依然小心翼翼。
你到底,经历了些什么呢?
对于林安奚做的这些,宁辜一概不知,小腹的毛衣上是林安奚亲手贴的暖宝宝,暖意融融。
宁辜抄笔记,抄着抄着,脑子里就不断浮现林安奚的脸,那抹笑,宁辜总觉得他是别有用心的,可是,就算别有用心,也不能用心到自己身上吧?毕竟,他从来不认识自己,偶然遇到已是不可求的恩赐了,她又怎么能肖想其他。
林安奚林安奚林安奚……
她在书的扉页上写他的名字,翻来覆去在心里默念。她想到昨天晚上那些一发不可收拾的泛滥情绪,心脏都被扯起来,酸酸的,有点疼。
为什么呢?爱和痛,都是他给的。
林安奚,我真的看不懂你啊。
一堂大课分两节小课,全部上完之后已经四点多。宁辜遇到不少同学朝她打招呼,她不擅处理这样的人际关系,窘迫感让她迫不得已想找个密闭的空间,也许因为她的病,她从来排斥人多的地方。
她下意识低了头,却在低头的一瞬间听到有人在叫她。
“宁宁。”
哎?
宁宁?
宁辜几乎立刻抬了头,就看到林安奚站在走廊的尽头,她怔了一下。
他穿着卡其色大衣,内搭白色衬衣。不知是否因为光线原因,深冬季节里昏暗的走廊上,他的笑容里蕴藏了无数毛茸茸的温暖,让宁辜的心脏一下子就暖和起来。
好像每一次看到他都会觉得他更好看一点。
宁辜后知后觉地察觉到自己的心脏重新活蹦乱跳,连呼吸都热热的。
“林安奚……”
她小声叫了这么一声,抬手摸了**口。
林安奚却已经穿过汹涌的冷空气走到她面前,使劲揉着她的头发,看着她望着自己傻不拉几的表情笑道:“傻,说了下课要来接你的,这么快就忘了?”
林安奚挑眉,继续逗她:“啊,那我可太伤心了。身为最喜欢的人居然被你忽略了。好吧,你告诉我宁宁,其实你说我是你最喜欢的人都是哄我的吧?好气哦,可还是要保持微笑呢。”
宁辜傻了,连忙摇头,摆着手慌慌张张地解释:“不是这样的,那个,不是哄,也没忘记……”
有时候林安奚会觉得宁辜是故意的。当很多年后她已成为一个好妻子、好妈妈的时候,林安奚依然觉得宁辜现在这副傻傻愣愣的样子就是故意的。故意,让自己一步一步,被这因年岁而发酵膨胀的感情层层包围,再无退路。
宁辜的头发稍短,还未及肩,妹妹头让她脸上的婴儿肥很明显。唇灼若芙蕖,一双眼睛若玉,眼波婉转间格外灵动,她摆着手拼命解释的小模样像极了拼命跑转轮的小仓鼠,娇憨得可爱。
林安奚心头发软,实在忍不住,伸手就将她扯近,拉起她的双臂环住自己的腰,低头靠近她轻声说:“傻,逗你呢,你怎么那么容易上当呢?嗯?我说什么你都信?”
宁辜还在因为他的动作暗暗倒吸气,微有些茫然地点头:“嗯……都信的。”
林安奚眼底情绪骤然深了一下,他靠她更近,抬手抚摸她的脸,说:“刚刚录音回来,回来的路上看到一句话,觉得挺有道理的。”
宁辜不懂他怎么话题换这么快,眨了眨眼睛:“什……什么话?”
林安奚扬起嘴角笑得意味深长,他盯着宁辜殷红的嘴唇:“男生亲吻女孩子的时候一定要经过女孩子的同意。”
宁辜一愣,傻乎乎地半张着口:“啊?”
林安奚便立刻低头吻了上去。
宁辜当即愣在了原地,浑身僵硬。
嘴唇相贴,呼吸相闻,每一寸血液的温度彼此都清晰可见。
宁辜脑子再一次麻了,头脑一片空白,放在林安奚腰上的手也僵了,像根木头似的,她甚至无力思考为什么林安奚说着说着就亲了上来。
林安奚片刻便拉开了和她的距离,他用手指轻轻抚摸了一下还在发愣的她,笑得越发深意:“呀,好像忘记征求你的同意了,现在问还来得及吗?”
宁辜:“……”显然还没回神。
林安奚却一本正经地征求起来:“所以宁宁,我可以亲你吗?”
宁辜:“……”
宁辜觉得自己的血气直冲脑门,甚至让她觉得痛。
可以,只要是你,什么都可以,可这让她怎么说的出口呢?
她张了张口,刚想说些什么,却被背后一声小小的惊呼打断。
两人注意到这不和谐的一声,转过身。
宁辜发现是同班的一个女同学,今天上课时刚好坐在自己旁边。
宁辜的脸一下子就臊热起来,她怎么忘了,这还是在学校啊……
她几乎是下意识就躲进了林安奚的背后,咬着唇十分尴尬。
那名女同学显然也是没想到以宁辜这“陌生人请自动离我三公里开外”的性格居然会和别人这么亲密,一时之间没控制住,被发现了自己也有点尴尬,忙说了数声“不好意思”。
所幸林安奚并不觉得尴尬,大大方方地说了“没关系”。
可是女孩子的好奇心和八卦之魂不可小觑,刚转身没多久就给宁辜发了微信。
“宁辜,刚才唐突了,你和那个帅哥是什么关系啊?”
宁辜捏着手机尴尬得不知道如何是好,仿佛拿了个烫手山芋。她和这个同学接触不多,不,准确来说是她和班里每一位同学都接触不多,自从……去年之后,她到A市上大学定居,和以前的朋友也再没有联系了,她也没有精力去建立新的圈子。不是很熟的人之间聊到这种话题的确有些尴尬,然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Tea却完全没有尴尬这项觉悟,非常之坦然地接过宁辜的手机,很快回复过去。
“就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宁辜:“……”
于是宁辜一路上都在想这几个字是什么意思。
你想的那种关系?是怎样的关系?她都有种冲动去问问自己那个同学,她想的那种关系……她以为的,自己和林安奚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自己一点都不明白呢。
到宁辜家的时候秦书远给林安奚打了个电话,告诉他宁辜的资料已经发他邮箱了,并在最后加了一句:“安奚,我知道你在等一个人,如果现在等到了,找到了,那么,看这份资料的时候,做好心理准备。”
林安奚皱了皱眉:“好,多谢。”
林安奚开了空调,又帮宁辜脱掉了大衣挂在玄关,他催着宁辜去喝水,自己则掏出手机点开秦书远刚发过来的邮件。
附件有点大,林安奚耐心地等它下载完。
终于,半分钟后,邮箱提示下载完成。
林安奚点开那份文件,首先跳进视线里的一句话就是:宁辜,去年轰动一时的“警察夫妇遇害案”受害者宁瞰与其妻子黄笑的独生女儿。
林安奚狠狠一怔。
林安奚看着文件上的字字句句,几乎是情不自禁抬头看向客厅里正在仰头喝水的人。她脱了臃肿累赘的大衣,修身毛衣贴着每一寸骨骼,身材过于单薄了,一眼望去瘦得吓人。林安奚想到抱着她的感觉,的确轻得过分了。
他的手紧紧握着手机,胸口疼得厉害。
林安奚就那么看着她,随后微微闭了闭眼。闭上眼睛的黑暗里有笑靥如花的她,有她背后的风景,河川秀丽,山河相偎,而她站在阳光里。
可他不知,她曾身处炼狱的黑暗里。
“宁宁。”他叫她。
“嗯?”几乎是立刻,她就看向他的眼睛。莹润透明,宛若星河,而她还依然在光里。林安奚脑子里又闪过文件里的那几个字:曾看着自己的父母死在眼前。
林安奚觉得心口的钝痛几乎让他失态。
他刚想说话,宁辜却越过他看到了他背后,表情瞬间惊愕,愣愣地盯着他:“那是……”
林安奚顺着她的视线转身,看到了自己下午刚拖过来的行李箱。
林安奚握了握拳头,走过去把她扯进怀里,揉了揉她的头,呼吸有些重,说出来的话却很轻:“从今天开始我搬进来好不好?”
宁辜:“什……什么……”
宁辜有点被吓到,惊慌失措地想要推开林安奚的怀抱,却又被林安奚重新扣进怀里。
他的语气很轻很轻:“你忘了吧,你的钥匙都在我这里。你看啊,我不在的时候你这么不设防,万一出了什么事情呢?我搬进来,就不用怕了啊,对不对?”
简直像哄小孩儿一样。
宁辜觉得哪里不太对,可是又说不出来,迷迷糊糊,眨了无数下眼睛:“可是……”
“嘘——”
林安奚打断她,直接将她抱起来。他抱着她走到沙发上坐下,将她放在自己腿上,开了电视说道:“下午录音了,很累啊,宁宁下午上了两节课,也应该很累了吧?看电视放松一下?”
宁辜犹豫了一下,轻轻点头。
可是这种姿势,这么亲密的姿势,宁辜根本连思考的余力都没有,更别说看电视,勉强盯了半个小时,电视里讲话的是男是女她都没分出来。林安奚仿佛也察觉到她似乎心不在焉得厉害,捏了捏她的脸忍不住笑道:“怎么在发呆呢?不想看电视吗?”
宁辜瞬间回神,慌张地就要否认,林安奚却忽然抱着她帮她换了个姿势坐着,变为跨坐在自己腿上。林安奚没脱大衣,他便扯着她的手环住自己的腰,然后用大衣将她裹起来,低头和她额头相抵,空调房里的两个人都暖得不像话。
林安奚看着她茫然的眼睛说:“那宁宁,和我聊会儿天好不好?”
宁辜发现,好像只要是林安奚,不管是什么,她都无法拒绝。她的心好像变成了一块蓄满水的海绵,林安奚每向她靠近一步,她的血液循环便将那蓬勃的水挤进眼眶化为大雾茫茫的湿气。
“好。”她用带着哭腔和颤抖的声音回答。
林安奚便笑了:“想不想听我今天录音的事情?”
宁辜也下意识笑,用力地点头:“嗯!”
林安奚又揉揉她的头:“知道我今天去录了什么吗?”
宁辜摇头。
“《星芒》重制版。”
宁辜惊讶,半张了口:“《星芒》要出重制版了?可是……官方没有说……”
“官方的打算是先出作品,然后再公布信息。”说着,他又没忍住亲了亲她亮晶晶的眼睛。
“你可是第一个知道这个消息的圈外人了,记得替我保密,不然我可要扣工资了,说不定一整季的配音都白配了。”
宁辜一时间也忘了这个亲密到尴尬的姿势了,心里甜意翻腾,她努力才没让自己笑出来,再次用力点了头。
宁辜的头发上有香气,林安奚闻久了觉得舒心,开始把玩她的头发,半晌又像忽然想到什么一般挑眉问:“宁宁,我很好奇,你最初喜欢的是哪个角色?”
他问的应该是自己从哪个角色开始喜欢他的吧。
宁辜有点不好意思,咬着嘴唇眨了半天眼睛,左顾右盼了许久才轻声说:“不是角色……是‘星生’年度海选时,你说的一句话。”
星生是林安奚刚去日本留学时签的第一个工作室,说来也是碰巧,宁辜当时高三,学业繁重,为了减压便时常去一个广播节目里听广播,正逢以培养最优秀的专业CV(声优)为目标的公司——星生进行“听声海选大赛”,她只是在写作业的空隙将广播随意放着,再凝神去听时便听到一句用日语完成的:“大家好,我是九号选手Tea,林安奚。”
她那时候还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可她对这个声音一听钟情了。
她就是那个时候喜欢上林安奚的。
包括后来搜索关于他的信息,关注他的每一场比赛,反复听他的每一句配音和念白,甚至在高考之后参加他的第一场也是最后一场线下活动。
那是她第一次喜欢一个人,第一次尝到所谓追逐、所谓仰望的感觉。第一次为一个人只身跑到异国他乡只为见他一面。
那个年岁的宁辜,还会把短发扎成半丸子头在周末时穿最明艳的短裙奔跑在最艳丽的阳光下。那个时候的她,所有可以为林安奚做的事,疯狂的、平凡的,都不可能复制到第二个人身上了。
她那个时候总是和身边的人开玩笑说,那就是她的独一无二。
她第二次为了他去日本的时候是得知他的嗓子受损,可能会就此退出网配圈,她想过去再见他一面,哪怕用尽一切办法。可是在她到日本的第二天便接到母亲的电话,说她的爸爸出事了……
最后一趟日本之行她没见到林安奚,只写了一封信寄到了他的公司,不过可想而知那封信肯定石沉大海。只不过没想到,曾求而不得的林安奚却在自己身边,离自己……那么那么近的距离。
宁辜看着林安奚近在咫尺的眼睛,下意识就摸了一下左手腕上的伤口,有点疼,有点痒。她眨了好几下眼睛将几乎要掉落的泪藏住,带着颤意说:“我以前从来……都没想过你会回国……”
还会来到我身边……
我甚至到现在都不敢相信,这是真实的。
你是真实的吗?
宁辜看着他。
他也看着宁辜。
电视机里放着不知所云的广告,配乐却是手嶌葵的《白色街道和蓝色风衣》:“あなたと私,きっと愛してる,ずっと愛してる。(我和你,一定是爱着,也一直相爱着的。)”
女声低柔婉转,未拉上的窗帘将夜色放了进来,没有开灯的房间逐渐被黑暗包围。
林安奚在黑暗里揉着她的脸,声音喑哑低沉:“我提前完成了学校课程然后回国和朋友成立了一个工作室。《星芒》重制版的配音是由我们工作室负责的,这几天在录音了,想去看看吗?”
宁辜惊愕:“可……可以吗?”
林安奚笑:“当然,你明天的课在下午,刚好上午就可以过去。”
宁辜看着他,也忍不住笑:“好……好啊。”
她无法拒绝他的,也不会想要拒绝他的。
而且,那是他的世界,他居然愿意把自己的世界分享给她,她怎么可能会拒绝。
两个人相顾无言,唯有相视而笑。
林安奚平复了心底那阵几乎让他压制不住的心疼之后终于理智重新上线,反应过来现在已经很晚了,而他们都还没吃东西。
他喟叹自己有一天竟然也会有这样措手不及的时候,抬手捏住她的脸往外拉扯了一下,问:“去洗澡好不好?我去做饭,想吃什么?”
宁辜抬手摸了一下自己被他捏的地方,眼睛亮晶晶的:“可以点菜吗?”
林安奚:“当然。”
宁辜:“什……什么都可以吗?”
林安奚挑眉:“嗯哼,说说看,我应该可以满足。”
宁辜的手还搭在林安奚的腰间,左右闪躲的眼睛颇有些顾左右而言他的意味。
林安奚也不急,慢悠悠等着。
“我想吃吉事果……可以吗?”
林安奚笑意加深。
“晚上吃这么甜的?”
宁辜硬着头皮点头:“可以再裹一点提拉米苏吗?”
林安奚的眼神顿时就变得意味深长起来,他盯着宁辜游移的眼睛看了一会儿,没说话,只是看着她。
宁辜被盯得不好意思,使劲一咬唇,还是说:“你……你以前在Twitter(推特)上面晒过你做的吉事果……”
许是不好意思到了极致,她话都没说完便直接低了头。林安奚看着她,心底忍不住地叹息。
“真是败给你了……很遗憾,我们宁宁可能要长胖了,今天刚好就从超市里买了面粉和黄油。”
宁辜抬头:“你……”
他低头亲亲她的额头:“好了,去洗澡好不好?洗完澡就可以吃了,Tea特制吉事果。”
宁辜乖乖从他腿上站起来,他抱了自己那么久,腿应该会很麻,她有点不好意思,摸摸鼻子:“林安奚,你……的腿……”
林安奚却打断她,挑眉,背倚在沙发靠背上,一只手臂也搭在上面,有些随意的慵懒。
“嗯?怎么了?这是要邀请我共浴吗?”
宁辜:“……”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没有……”
林安奚故作惊讶:“啊,原来不是啊。”
宁辜:“……”
林安奚简直在“风度翩翩”和“衣冠禽兽”身份上切换自如,宁辜这两天的经历太过魔幻,实在无法跟上他四处发散的思维,只能站在原地手足无措。
林安奚看她这一副被欺负了的模样,忍不住笑了,站起来捏她的脸:“好了,逗你的,乖,去洗澡吧。”
宁辜还沉浸在方才的情绪里无法自拔,良久才反应过来这是又被调戏了,一边不好意思地挠头,一边又默默松口气。果然,即使做好了心理建设,可真要和林安奚……的话,果然还是需要勇气啊。
宁辜脸颊发烧地进了浴室,有点想逃。
林安奚在背后笑得很低沉。
宁辜洗完澡出来时林安奚果然已经做好了,被浇上提拉米苏的吉事果看着就甜腻到发慌,但宁辜吃得很开心,吃得心脏发涨,眼睛发酸。
她吃到一半的时候林安奚洗完澡出来了,宁辜看着他没挪开眼睛,林安奚也和她对视了一会儿,然后想到了什么一样,转身进了宁辜的房间,似乎拿了什么东西,然后关上门,将门反锁了起来。
他晃了晃手里拿着的三把钥匙:“宁宁,这是你房间的钥匙吧?”
宁辜不明所以,咬着一口吉事果点点头。
林安奚便转身将钥匙丢进了马桶,冲进了下水道。
宁辜:“……”
林安奚:“怎么办呀,宁宁今晚要睡在哪里呢?”
宁辜:“……”
林安奚:“当然不能让我们宁宁睡沙发呀对吧,那只能委屈你一下了,和我一起睡客房吧。”
宁辜:“……”
林安奚走到她身边,将她的椅子转了个方向面对自己,两手撑在餐桌上将她圈在自己怀里,低头笑得坦然无比。
“吉事果好吃吗?”
她几乎条件反射一般回答:“好吃。”
她脑子还在林安奚刚刚的行为中发蒙,转不过弯,但很显然,这是**裸的引诱。可怎么办,她无力抵抗。她像是连续跌进一千零一次梦魇的病人,快要在梦境的沙漠里渴死,却忽然遇到甘泉让她重新沸腾了体内血液。她怎么可能,拒绝得了。
于是下一秒,林安奚便低头轻轻含了一下她的唇,再抬头时眼底情绪已然翻腾:“果然很甜。”
宁辜觉得他应该在说自己嘴唇上沾染的提拉米苏,尚在思索,便骤然被抱起来,林安奚抱着她走向白天他就收拾好的客房:“好困啊。”
宁辜先是紧张,心跳加速,但很快调整好了呼吸,乖顺地搂住他,点头:“嗯。”但很快又“啊”了一声,小声说,“但是,还没刷牙……”
林安奚:“……”
那天晚上同样是林安奚抱着宁辜睡。昨晚宁辜睡得死,对林安奚抱着她这件事并没有太深的感受,但今晚不一样。
从林安奚的心跳到他清浅的呼吸,以及洗完澡之后身上遗留的沐浴露香气,她都铭诸肺腑。
林安奚给她的温暖,是她曾经求而未果的心上朱砂和窗间明月,宁辜在黑暗里落下泪来,小心翼翼地抱住他的腰。
宁辜少有的,想起自己的父母没有浑身发抖。她想到他们一家三口曾坐在阳台上晒最暖的冬日太阳,爸爸帮她和妈妈剥了橘子递到手里,朋友寄养到她家的橘猫躺在脚边慵懒地一下一下地扫着尾巴。
妈妈吃了一瓣橘子,低头的动作很温柔,她说:“这个世界总是骄矜得如同顽童,乐此不疲地引无数人争先恐后葬身于寡淡生活中。柴米油盐,琐碎繁杂,所有的浪漫都会磨净了。可有些人总是蹚过时间的洪流之后,依然温柔了整个宇宙,即使岁月峥嵘,但日复一日,暮暮朝朝,心怀初心,岁岁依旧。”
妈妈对宁辜说:“有一天,你一定能遇到一个即使你身处黑暗,依然将他放在心底最干净地方的人,如果遇到了,请一定好好珍惜。我的宝贝。”
宁辜躺在林安奚的怀里,轻轻轻轻,一滴一滴落了泪。
妈妈,我好像找到了。
她说。
一个草根进入官场,一路的升迁有着机缘的巧合,也有着实实在在的政绩,更有着官场那无处不在的权谋之道,从青涩到成熟,从草根到顶峰,官场之门为他而开!
2唐芯重生
“不!不可能!这不可能是我生的孩子!”“我怎么可能生出这种怪物!”“给我把她丢了,把她丢了!”......四年后。临城,半山孤儿院。“芯老大!我们错了!请你原谅我们!”
起初,邢穆琛是这样跟宋以宁说的:“除了钱和名分我什么都不会给你,别抱有其他不该有的期待,比如爱上我。”她点点头爽快答应:“好!”后来,宋以宁因为医术精湛声名大噪电视台慕名来采访。采访结束前主持人调皮的问:“现在来问一个广大群众最感兴趣的问题,宋医生结婚了吗?”宋以宁微笑道:“未婚。”邢穆琛终于知道自己打自己脸有多疼。宋以宁:“嗯,果然男人都是贱骨头……”
男人身材修长,一身黑色紧身运动服包裹住精壮完美的身躯,看着就令人忍不住血脉偾张。云七念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抬手打招呼。“老公,早呀!”
阴暗简陋的手术室内,腹部高耸的夜彩糖被绳子紧紧的捆在简陋的手术台上。“我的好妹妹,孩子已经足月了,你可以功成身退了。”夜暮雪脸上带着甜美的微笑,拿着锋利的手术刀,抵着夜彩糖高耸的腹部。
沐云安前世识人不清,害的父母双亡家族被灭,自己容貌尽毁,最后被权倾天下的萧承逸一箭穿心,悔恨而亡。重生后,沐云安下定决心改写宿命,抱紧萧承逸的大腿,做他乖巧可爱懂事听话的好妹妹。后来,她成了他的女人,被他护在手心,一路荣宠。沐云安一直以为是上天的眷顾,给了她逆天改命的机会。直到很久以后她才发现,原来所谓的眷顾,是那个恨她入骨的男人用半生的青灯古佛,为她洗去了一身的罪孽,换她轮回重生,功德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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