妃宠不可

外头闹哄哄一片，人人皆是形色惊惶，为傍晚的王府染上了一层阴霾。

夏霜无须沈时媛吩咐，便出去打探。

没多久，她惊慌地跑回来，一进门也顾不上喝水，就急声道：“王妃，不好了，江明月服毒自尽了！”

沈时媛原本正在喝着润肺的银耳莲子羹，闻言手下一滑，那精致的瓷碗便顺着她的膝边掉了下去，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她素日是最爱干净的，可此刻连鞋面被羹汤弄脏了都犹自未觉，只是定定地看着夏霜，凝声问：“你说什么？”

“王妃，我问过了，说是从园子里回去后，便一直将自己关在屋里，午饭也不吃，半个时辰前丫环们察觉不对，找了侍卫破门而入，才发现她已经服毒了。”

沈时媛感觉似乎有一条又滑又冷的毒蛇爬过心头，冰凉、惊惧、恶心，让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太医院已经来了人，正在急救呢，听说那毒性甚强，情况恐不太妙。王妃，王爷这会子应当已经回来了，咱们可要去看看！”

“以前从来不去，如今她一出事我便去了，旁人还以为是做贼心虚呢。”

夏霜书读得少，见识不如沈时媛，可是即便她再愚笨，也隐隐察觉此事不太对。

怎么先前一直好好的，单单跟她们说了两句话，便出事了呢？

她越想，便越觉害怕。

有心想劝沈时媛去跟王爷解释一番，可是瞧着她那淡然悲凉的一双眸子，不知怎地，这话又说不出口。

这一晚，沉重的气氛一直笼罩着整个碎竹轩。

除了夏霜一直守着沈时媛，余下的丫环们都偷偷去出去打探，可直到熄灯时分，也依旧没有传来好消息。

心知今晚萧木何依旧不会过来了，因为没有期盼，沈时媛反倒不用忍受煎熬的等待，早早地便睡熟了。

再次醒来时是鸡鸣时分，沈时媛清晨起来后是习惯要喝水的，她半阖着眼，唤了一声“夏霜”。

可是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小丫头推门进来。

她睁开杏眸，蹙着眉往门口看去，视线刚刚到半途，便被挡住了。

萧木何不知何时进来的，就这么悄无声息地站在床边盯着她。

过了一夜，他也未曾换衣服，还是昨日清晨上朝时沈时媛帮他穿的那一套，青色的衮服，两件绣着龙纹，整个人看上去玉树临风、贵气逼人。

只是眼底的青色又更加明显了，完全遮掩不住。配上他紧抿的唇，一脸严肃的神色，让人心生不安。

若是两个月前，沈时媛看到他这模样倒会有几丝害怕，可今日，她只是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心中想笑，面上唇角便弯了一下。

沈时媛淡笑道：“大清早的，王爷怎地忽然过来了？”

萧木何紧紧地盯着她，眼珠子漆黑一片，浓得似化不开的墨。

他沉默良久，方沉声开口：“昨日你跟月儿说了什么？”

“昨日么，”沈时媛停顿着，似是在回想，片刻后，她笑道：“妾身昨日跟江姑娘说了许多话，不知王爷问的是哪一句？”

萧木何深深吸一口气，强自克制住怒意，寒声道：“你仔仔细细想一下，到底跟她说了什么？想好了，一字不漏地告诉本王。”

“一字不漏么？”沈时媛失笑：“妾身若是漏了又当如何？王爷要休了我么？或者是……”她顿了顿，方嘲讽地道：“杀了我，以命偿命？”

“沈时媛！”

萧木何一声大吼，蓦地欺身上前，攥住她胸前的衣服，将她提了起来。

他的力道如此之大，沈时媛在他手底，宛如蝼蚁。

即便如此，她也依旧没有害怕，一双大大的杏眸带着淡淡的讥讽，迎上他的滔天怒火。

也罢。

他既想知道，那她便如期所愿吧。

沈时媛终于开口：“妾身对她说，我与王爷夫妻情深，怎会为了一个借住的客人不睦？江姑娘好不容易脱离了那烟花之地，卸了浓脂艳抹，原该心思简单点才是，如此处心积虑，倒是伤身。”

她一字一句说完，萧木何眸底的怒气又上涌了几分。

他看着她，带着不加掩饰的震惊和失望：“果真是你！难怪本王无论怎么问，她都只是哭，就是不开口，原来竟是为你所逼。”

沈时媛冷笑，听见江氏醒了，她更加无所顾忌，挑眉道：“果真是好手段！她既不开口，那王爷又是如何知道的？”

“她不说，本王有的是法子审她身边伺候的人。”

沈时媛忽地便想到了江明月身边的那个丫环，那个女孩长着张娃娃脸，看着一脸天真良善，却不曾想，早已经被江明月所收买。

不过这也怨不得人，哪个丫环不盼着自己的主子能够飞上枝头变凤凰，而后跟着鸡犬升天呢？

此刻，沈时媛只觉得累，无边无际的累。

而眼前的萧木何，为了别的女人跟她对峙的萧木何，她连多看一眼都觉得多余。

她阖下眼，淡淡道：“王爷想知道的都已知晓，便请回吧，处罚也好，休弃也罢，妾身都听从发落，绝无怨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