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棺人

要说那会国内经济不发达，火车这东西还属于稀罕物，甚至于在很多人眼里，这都算是洋玩意。

就连我也是头一遭坐那绿皮车，在此之前我也压根没想到，这坐车也能闹出打仗似的阵势。

我和陈八牛几乎是被人群推着朝月台涌去，过了月台，广播里刚刚响起列车到站的提示。

那些鱼龙混杂的旅客，仿佛是在那顷刻之间，一个个都化身成了武林高手，各自施展着十八般武艺，玩命的往车厢里挤。

陈八牛仗着身强体壮，三两下就挤上了车厢，而我则是硬生生被堵在了车厢外。

就隔着几米的距离，那感觉简直可以用咫尺即天涯来形容。

“八爷，咱在车厢里来个大会师！”

我奋力的挥舞着胳膊朝陈八牛大喊了一嗓子，只是很快我的声音连带着我整个人，都被人群给吞没了。

没办法我只能随着人群拼命的往车厢里挤，好不容易挤上车厢，我一摸裤兜，整个人都傻了眼。

我兜里的五百块钱和罗盘丢了，我一拍脑门，这才想起来一定是刚刚我把罗盘揣兜里的时候，不小心弄丢的。

“这特奶奶真是出门没看黄历，到了血霉。”

我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想要下车去找，可那会外面的旅客全都拼了命的往车上挤，就凭我那小身板，不要是在挤下车，能稳住不被人流给硬生生推到就算谢天谢地了。

我完全是被人群硬生生推进车厢的。

“九爷，不是我说你等得空你真该好好练练了，您瞅瞅您这一身肋巴骨，别到时候在给挤坏咯。”

陈八牛已经占好了座，他顺着人群挤过来，嘴上调侃着我，一双手却已经接过了我手上的行李。

“八爷，咱兜里的响丢了。”

我看着陈八牛，满脸难堪的把丢钱的事跟他说了，他一听先是一愣，随即当场就蹦了起来。

“九爷您说啥？”

陈八牛那野驴嗓子似的一声嚷嚷，瞬间就把周围那些旅客的视线给吸引了过来。

过了好几十秒钟，他才稍微冷静下来一些，盯着我比划着手指半晌磕磕巴巴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丢了几个响啊？”

我和陈八牛都是在潘家园混饭吃的，那会在潘家园混的，大都还坚持着上世纪混江湖的一些把式，兜里有响说的就是兜里有钱。

我很无奈很歉意的摊了摊手，当时陈八牛一双牛眼就瞪了起来，嘴巴张的能塞进去一个鸡蛋。

“八爷这事赖我，您甭着急，等会我就去找列车员，兴许还能找回来。”

我也慌了神，那五百块钱是我和陈八牛最后的家当里，我两去新疆全指着那点钱。

真要是钱没了，我和陈八牛到了新疆，也就跟去那边要饭差不多了。

好在陈八牛天生乐观，而且够仗义，见我满脸自责，他倒是反过来拍着我肩头安慰起了我。

“这老话说得好，出门就丢钱，往后铁定要发。”

“这革命尚未成功，九爷咱不能先乱了阵脚。”

“八爷您说的对，我兜里的响和罗盘揣一块，今儿个就这一趟车，估摸着也是被后面的人给捡了，咱留点神没准能找回来。”

都说这人要是被逼急了，甭管是智力武力都会蹭蹭往上涨，这话半点都不假。

当时我和陈八牛一合计，决定兵分两路，他往前去找、我往后去搜，等回头在去乘务室问问，看能不能把东西找回来。

我从五号车厢出发，顺着六号车厢的方向一路找了下去，转眼就到了最后一节车厢。

就在我快要放弃的时候，突然我看到最后一节车厢最后一排座位靠窗的位置上，一个皮肤惨白的男人，正捧着一个罗盘在那鼓捣。

看到那罗盘，我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可因为当时陈八牛塞给我那罗盘的时候，我只是粗略看了一眼，没来得及细看。

所以这会即便发现了端倪，我也不敢马上下结论，只是记下了那男人的位置，转身就去找陈八牛一块来参谋。

我折返到七号车厢就撞见了陈八牛，看他一脸丧气样，我就知道他那边没啥收获。

“九爷，我这边算是悬了，您那边啥情况？”

等我把刚刚在九号车厢看到的事跟他说了，他二话不说撸了撸袖子，就往九号车厢跑。

我知道陈八牛脾气暴躁，生怕他就跟人起了冲突，就赶忙跟了上去。

“这位爷，您不知道现在提倡学习雷锋？”

“拾金不昧这是首要，赶紧的把我们的东西还我。”

见他已经跟人杠上了，我慌忙上前拉着陈八牛，主动给人赔了不是。

虽说是对方捡到了我们的东西，可我始终秉持着出门在外少惹麻烦的原则。

“这位爷，我兄弟脾气冲您多担待，您手里这罗盘是我们不小心丢的。”

那皮肤惨白的男人抬起头看着我，眼神很锐利，仿佛是一下子能把我里里外外看个透彻似的。

男人身旁还坐着另外几个人，无一例外那几个家伙肤色都泛着惨白，像是躲在地底下，常年不见阳光似的，而且那几个人总给我一种阴冷的感觉，甚至于如果不是那男人还朝我笑了笑的话，我都会有一种在跟几个行尸走肉打交道的错觉。

“这位小兄弟，你说这东西是你们丢的？”

话音落地，那男人身旁另外几个人也站了起来，眯着眼盯着我和陈八牛，火药味一下子就弥漫了开来。

那个时候我才注意，那伙人除了脸色异于常人的惨白之外，他们的一双胳膊都很长，长的有些过分。

正常人的胳膊自然垂下去，也就是到大腿根左右的位置，可那群人站起身，一个个的胳膊几乎都快要垂到膝盖的位置了。

在加上那伙人个头都不高，约莫也就在一米六五左右，配上那过长的胳膊，怎么说，就像是一群长着人脸的长臂猿。

“咋地？以为爷是吓大的？”

“看你们就不像好人，捡了我们东西还有理了不成，你等着爷去叫乘务员。”

陈八牛那人就那德行，脾气暴躁嘴上功夫更是一流，可实际上滑头的很。

他见对方人多，而且眼神不善，立马就改了口，嚷嚷着要去找乘务员来评理。